翌日我們就要告別維也納，向著薩爾茨堡繼續(xù)我們的行程了。維也納絕對不是短時間內(nèi)就能看夠的城市，需要你慢慢品味，就像是你體味維也納的咖啡，抑或是維也納的葡萄酒，你不能一飲而盡，要細細地、慢慢地感受。所以，每一次離開維也納的時候都會留下一點遺憾，而這點遺憾留給我們再次相約的藉口。大巴車在高速路上行駛，雪楓老師找出昨天買的一套給司機，希望他能在旅途上播放。
司機看了一眼，那是法國的香頌。他放進了大巴車的機，然后有點輕蔑地說，在奧地利不應該聽香頌，應該聽舒伯特。那一刻，我覺得音樂真的是融入奧地利人的血液里了。司機弗拉基米爾的老家是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迪斯拉發(fā)，他是個很隨和的人，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也偶爾會說幾句中文，例如“謝謝”“你好”。他身型夠胖，但是很職業(yè)。
談起他的家鄉(xiāng)布拉迪斯拉發(fā)，他會非常自豪，例如當我們經(jīng)過維也納運河碼頭時，他會指著那里停泊的船只說，看吶，那艘船是去布拉迪斯拉發(fā)的！在那一聲并不高調(diào)的話語中，我聽到了對祖國的熱愛。大巴車一路向西，我們先經(jīng)過薩爾茨堡的湖區(qū)，這里湖光山色美得仿佛仙境。我們最先訪問的是位于阿特湖東岸的馬勒作曲小屋。古斯塔夫·馬勒在1893至1896年的夏季曾在這里度過了他的假期，并完成了他的第二和第三交響曲。
如果不到這里來親身感受一下，你真的可能不會了解馬勒在他的第三交響曲里寫的是什么。他的“夏日午后的夢”是屬于薩爾茨堡湖區(qū)的，屬于這里的山、水、花、鳥和小動物們，還有他的愛。阿特湖的水清澈見底，純凈得可以直接飲用。平靜的湖面如鏡子般映照著周圍的山巒，點點漁帆慵懶地靜臥在水面上。
這里的寧靜啊，可以把你心底的一切濯凈。站在馬勒的作曲小屋前，我有一點嫉妒他的幸運，面對如此的江山，如此的美景，自然會有美的激蕩、夢的向往吧。車在湖邊穿行，山在窗外掠過。奧地利的山村美得醉人。這里的農(nóng)家都仿佛有一種與天俱來的藝術(shù)氣質(zhì)，家家的農(nóng)舍窗外都擺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朵，將一個個小農(nóng)舍妝點得像童話世界一樣。這天格外藍，嬌陽如火，據(jù)說我們趕上了多年不遇的夏季熱浪，所以到達薩爾茨堡后，我們只好等夕陽西下時再出門了。
穿過城區(qū)的街道，我們來到米拉貝爾宮，這里以拍攝電影《音樂之聲》而聞名。那電影中熟悉的場景馬上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跟著《哆唻咪》的歌曲，同行的團友們一下子沉浸到了影片的經(jīng)典鏡頭中。跨過薩爾茨河的大橋，我們進入到薩爾茨堡老城，漫步在糧食街的古老石板路上，我們?nèi)⒅]莫扎特的出生地。
沿著糧食街前行再右轉(zhuǎn)，經(jīng)過薩爾茨堡大教堂，這里曾經(jīng)是為莫扎特洗禮的地方，而莫扎特也曾在這里為大主教擔任過管風琴師。朝拜過大教堂，我們繼續(xù)向山上攀登，威嚴雄偉的薩爾茨城堡屹立在山巔。登臨城堡，俯瞰全城，山風徐來，心曠神怡。天色將晚，我們下得山來，去往薩爾茨堡最著名的一家餐廳用餐。
它是始建于公元807年的“圣彼得餐廳”，距今有1212年之久的千年老店，堪稱世界上最古老的飯店。餐廳開在薩爾茨堡山下圣彼得修道院的酒窖舊址上，1000多年來，從未中止營業(yè)過。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們這頓晚餐吃的不是簡單的菜飯，而是歲月的痕跡，是歷史的情懷。
為薩爾茨堡干杯！夜幕漸濃，雪楓老師帶我們沿著靜靜的古城老街走回酒店，再次經(jīng)過薩爾茨堡大橋，對面白色的小樓被燈光映照著，一個人的身影投射在小樓的墻壁上，那是卡拉揚的雕像，這座小樓正是大師的出生地。卡拉揚的雕像仿佛揮動著雙臂，正在指揮著一場音樂會。
是的，這是一首瑰麗、輝煌的“薩爾茨堡交響曲”，聽！那奔騰不息的薩爾茨河就是抒情的弦樂，那燈火斑斕的老城建筑就是悠揚的木管，那高聳的教堂塔樓就是雄壯的銅管，那山巔巍峨的城堡就是震撼人心的打擊樂！在卡拉揚的心中，薩爾茨堡就是音樂，這音樂早就融入他的血液中了。第二天我們離開薩爾茨堡，踏上去慕尼黑的路程。半路上我們要去找尋一位偉大的德國作曲家，很多人也許會對他的名字感覺陌生一些。
他就是卡爾·奧爾夫。慕尼黑是奧爾夫的故鄉(xiāng)，他從小熱愛音樂，但基本上靠自學成才。他以自身的感受創(chuàng)立了奧爾夫音樂教學法，基本理念是讓兒童參與到音樂之中，提升他們對音樂的感知，讓音樂表達情感，而不管他們表達得好與不好，不管他們唱得音準是不是準確。這樣的音樂教學法注重的是培養(yǎng)兒童對音樂的興趣，而不是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常要求的那樣，只管技能訓練，不管是否喜歡音樂。
顯然奧爾夫的教學理念更科學一些。奧爾夫最著名的作品是舞臺康塔塔《卡米納·布拉納》，通常譯為《布蘭詩歌》或者《博伊倫之歌》，1803年考古學家在德國巴伐利亞州的本尼迪克特博伊倫修道院的修繕過程中，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部拉丁文手抄詩集，內(nèi)容極其大膽。奧爾夫在1935至1936年間從這部詩集中選擇了23首，譜寫成一部舞臺康塔塔，其中的第一首和最后一首為《哦，命運，世界的女神》廣為流傳，在電影、電視、廣播，甚至廣告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我們探訪發(fā)現(xiàn)《布蘭詩歌》的地方，是位于慕尼黑城南約60公里的博伊倫小鎮(zhèn)的修道院。
修道院規(guī)模很大，在這樣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鎮(zhèn)中竟然有如此龐大的修道院確實讓人感到驚異。修道院中的教堂雖談不上奢華，但也裝飾精美。修道院的圖書館是一座口字型的建筑，庭院中設置有噴泉和花草，顯得格外雅致。在一層的一間展室中，展覽著一冊《布蘭詩歌》的手抄本的復制品，原件已經(jīng)被收藏到慕尼黑的國家圖書館了。展室外的走廊有一處地面覆蓋著幾塊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當年考古學家發(fā)現(xiàn)這些手抄本的現(xiàn)場。
博伊倫小鎮(zhèn)現(xiàn)在是巴伐利亞州著名的休假圣地，這里山清水秀，環(huán)境宜人，在修道院的旁邊還有一家很大的餐廳，修道院釀酒坊，主營德國烤豬肘和啤酒，游人與食客絡繹不絕，好不熱鬧。巴伐利亞人酷愛啤酒，餐廳里的小姑娘一只手可以端得起好幾升啤酒，實在令人贊嘆。離開博伊倫修道院，我們?nèi)グ葜]卡爾·奧爾夫安葬的地方——安德希斯朝圣之路修道院。
沿著小路慢慢走上一座不太高的小山頂，一座白墻紅頂?shù)慕烫贸霈F(xiàn)在我們的面前，教堂的墻體和窗戶都用紅色的線條勾勒出來，非常別致。進入教堂，與大門正對的是一間狹小的禱告室，墻上有一塊石板，上面寫著“1895年6月10日-1982年3月29日”，地面上有一塊菱形的石磚，磚上刻著十字，卡爾·奧爾夫的名字鐫刻在十字周圍。這里就是奧爾夫長眠的地方。
每年在安德希斯小鎮(zhèn)和附近的阿默湖邊都會舉行“卡爾·奧爾夫音樂節(jié)”，以此來紀念這位偉大的音樂教育家、作曲家。安德希斯修道院的釀酒坊也很有名，據(jù)說500年來修士們一直都在這里釀酒，出產(chǎn)帶有花香氣息的各類啤酒，非常受歡迎。每逢周末這里總是會排起長長的隊伍，而在小山上的露天啤酒花園也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當晚我們下榻在美麗的施塔恩貝格湖邊，并在施塔恩貝格小鎮(zhèn)的豬排店享用德國的干白葡萄酒。德國是世界上盛產(chǎn)雷司令葡萄酒的國度，而另一款叫米勒圖高的干白葡萄酒具有淡淡的玫瑰花香，非常獨特。施塔恩貝格湖景色秀麗，叢林環(huán)抱，白帆點點，水天一色，在這里享受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感覺置身于世外桃源，別無所求。然而在湖的另一邊，有一處我們不能錯過的地點，就是巴伐利亞歷史上有名的“童話國王”的紀念教堂。
路德維希二世是1864年至1886年在位的巴伐利亞國王，他不愛江山愛藝術(shù)，將舉國的財力用于修建美麗的城堡，著名的“新天鵝堡”就是他的杰作。他還是理查德·瓦格納的最大資助人，為瓦格納修建了拜羅伊特歌劇院，專門上演瓦格納的歌劇。他對瓦格納音樂的癡迷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認為自己就是瓦格納歌劇《羅恩格林》中的天鵝騎士。路德維希為巴伐利亞留下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人們至今仍稱他為“我們的好國王”。但是對于巴伐利亞的貴族來說，這個國王太不稱職了，他很快被彈劾，并被認定有精神疾病，由他的叔叔代為攝政，路德維希二世被關(guān)在施塔恩貝格的湖邊。
第二天他和他的醫(yī)生去湖邊散步，兩個人都沒有回來，官方的說法是國王溺水而亡，路德維希二世之死也成為難以讓人接受的一個謎。我們這次德奧之行的最后一天上午，來到路德維希二世“溺水”的地點，距岸邊不足兩米的湖水之中。
矗立著一個高大的十字架，上面寫著“路德維希二世，巴伐利亞國王”。十字架對面的岸上是為紀念這位“藝術(shù)國王”修建的教堂。憑吊路德維希二世之后，我們趕往巴伐利亞的首府慕尼黑，當晚我們有一場收官演出：最高水平的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上演的威爾第的歌劇《茶花女》。
據(jù)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在某個地方正在上演歌劇《茶花女》，它是世界上上演頻次最高的歌劇，沒有之一。在歌劇開始之前，我們還有一點兒時間。在雪楓老師的帶領下，我們前去慕尼黑最古老的百貨商場，在它的五樓是一個店面巨大的唱片店，那里的古典音樂唱片品類繁多，而且價格公道。
這時候我們只恨自己的行李箱太小了，看著愛不釋手的唱片很難取舍，最后痛下決心，盡可能地多買一些，然后趕往歌劇院。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位于慕尼黑市中心，馬克斯·約瑟夫廣場和皇宮的旁邊。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是世界上超一流的歌劇演出團體，歷任音樂總監(jiān)中包括漢斯·馮·彪羅、理查德·施特勞斯、布魯諾·瓦爾特、喬治·索爾蒂、沃爾夫?qū)に_瓦利什、祖賓·梅塔等指揮大師。歌劇院建筑氣勢恢宏，裝飾華麗。
當晚演出陣容也是超級強大，樂隊是歌劇院的巴伐利亞國家管弦樂團，指揮是我們已經(jīng)熟悉的意大利指揮家馬可·阿米利亞托。幾天前我們在維也納歌劇院觀看了由他指揮的歌劇《托斯卡》。扮演薇奧列塔的是美國女高音艾琳·佩蕾絲，她曾多次獲得國際歌劇表演大獎，尤以演唱《茶花女》《蝴蝶夫人》和《泰依斯》而受觀眾歡迎。扮演阿爾弗雷多的是近年來非常活躍的巴西籍男高音阿塔拉·阿揚，曾經(jīng)在歐美眾多一線歌劇院上演的《茶花女》中擔任男主角。
扮演阿爾弗雷多父親喬治的是大名鼎鼎的普拉西多·多明戈，今年已經(jīng)78歲高齡的多明戈在歌劇中擔任男中音。《茶花女》實在是太經(jīng)典了，優(yōu)美的唱段幾乎自始至終不停地出現(xiàn)。而巴伐利亞國家歌劇院合唱團的聲音也是無可挑剔的美，特別是在第三幕結(jié)束前那段偉大的八重唱與合唱的神來之筆，每個獨唱演員與合唱的配合精妙絕倫，這樣的演出真是令人終身難忘！歌劇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將近晚上10點半了。興奮的我們還無法入睡，同時我們也要最后一次歡聚，為這次圓滿的音樂之旅劃上一個漂亮的句號。
當然，我更希望是一個逗號，多希望這樣的音樂之旅一次一次，走得更遠，走得更長。晚上我們一行20多人舉杯暢飲，相談甚歡。而巧合的是同行的滕德京先生和周霖女士竟然是這一天的生日，他們收到了雪楓老師送上的生日禮物，也收到了同行團友的親切的祝福，我們用一首《茶花女》中的《飲酒歌》結(jié)束了這歡樂的一天。6月30日，團友們陸陸續(xù)續(xù)帶著滿滿的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我相信大家收獲很多，可能是對美麗景色的留戀，也許是給親朋捎去的禮物，還有團友們結(jié)下的友誼，但我相信更多的是加深了對古典音樂的認識和理解，是漸漸融入我們血液中的音樂。
最后讓我把這篇文章送給我們一位未能成行的團友，她的護照被一個強權(quán)的西方國家無端扣留了。她為這次的旅行積極地做了很多工作，但最終和朋友們相隔萬里。我盡量把這次的行程記錄得詳細一些，希望這些文字和圖片能多少彌補一下她的遺憾吧。
